殷著虹 文

上世紀八十年代，我在中甸縣工作，那時縣城里的機關工作人員居住條件不好，我住宿在愛人工作單位宿舍，吃飯又到父母居住的地點。那時我愛人單位宿舍院子里有好多半大孩子，一天，這群孩子們叫上我說，發(fā)現(xiàn)伙房的柴堆里有一窩野貓，我便和孩子們一起去捕捉貓崽子。警惕性很高的母貓知道來者不善，便迅即帶著小貓們從柴堆縫隙里逃竄，掉隊的一只小貓被我逮住了，可沒想到這只小貓卻十分兇狠，一口咬住我的左手就不松口。我急了，立刻騰出右手掰開小貓的嘴，就因為當時用力過猛，在掰開小貓嘴的時候，把小貓的一枚虎牙掰得橫翹出了口腔。

小貓被逮住了，可就因為擒獲中造成小貓虎牙的傷害，這只小貓從此不愿被人馴服，當晚它不吃不喝叫個不停。為了防止老貓來尋小貓，我便把這只小貓帶到了父母居住地點精心飼養(yǎng)。那時我們用一根繩索栓住小貓的脖頸，讓它“舒適”地躺在鐵皮電爐盤下面，喂它奶粉和小魚之類。慢慢地小貓開始適應了新的環(huán)境，可它始終沒忘記擒獲它時對它的傷害，盡管它的口腔已經(jīng)痊愈了，可它顆畸虎牙卻裸露嘴角一邊。正因如此，這只小貓對所有人都有著戒備之心，從來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它，也從來不親近任何人。而在通常情況下，它總是自娛自樂，要么玩一只盒子或皮球，要么把拴在身上的繩索當作練習本領的工具。一個多月過去了，為了不讓它再受束縛，我用一把剪刀，悄悄剪短了栓在它脖頸的繩索。

第一天小貓并沒有發(fā)覺束縛著自己的繩索已被剪短，依舊“乖巧”地呆在原地。而第二天當天發(fā)現(xiàn)自己獲得自由之后，顯得十分興奮，在屋子里轉了幾圈之后，便猛然竄出了門外，這一去便是無影無蹤。見小貓就這樣無情無義地走了，家里人責怪我不該貿(mào)然剪短栓它的繩索，而我也很后悔過早放走了小貓。這天我呆在父母居住地，希望能出現(xiàn)奇跡——小貓能返回到家里。寂靜無聲時，忽聽到門外有抓門的響聲。當打開房門，還沒來得及察看動靜，只見小貓已經(jīng)溜進了屋里，迅速地躺臥在了電爐盤下。我萬分欣喜，趕緊打開了電爐開關讓小貓取暖，然而小貓看來也很累了，頭都沒抬伸開四肢就睡了。

這天以后，這只野性十足的小貓，每天都要雷打不動地出去溜達，又不聲不息地回到家中。隨著天氣轉暖，夜里家人不再為它開電爐取暖，它也似乎善懂人意，天一轉黑便走出屋外，直到天亮才又返回家里。毫無疑問，這只小貓夜里是到外面逮老鼠去了。那時我父母的居住地點是縣衛(wèi)生防疫站和縣婦幼保健站的職工宿舍，周邊都是建筑工地和農(nóng)田，鼠害情況特別突出。而就在這只小貓晝伏夜行過后，肆無忌憚的老鼠不敢再猖狂了，家家戶戶都覺得安靜了許多。

隨著一年的時間過去，這只小貓更加健壯了，敏捷的身影像靈活的流線，黑黃相間的皮毛尤顯光亮，目光炯炯配上那枚橫翹在嘴角邊的虎牙，顯示出了一副“威嚴”的氣質。它與別的家貓相比，個頭明顯要小一些，可與其它家貓不同的是，它從不在家里爬高上低或翻箱倒柜，也不在屋里竄來走去和叫喚不停?！皼]事”時都是溫順地躺在電爐盤底下，只是它始終不讓人動它一動，更不接近任何人。

這只小貓警惕性高，始終對人保持著一定距離，因此即使是它已進入睡眠，腦袋上的耳朵卻還不停地在動，就像雷達在探測空間信息。由此它能辨認我們家每個人的腳步聲，也很敏感我們家人對它的呼喚。倘若屋內(nèi)稍有異常響動，它先會探出頭來張望一番，如果發(fā)現(xiàn)家里有人來訪或屋里搬動桌椅打掃衛(wèi)生等，它都會主動起身“避讓三舍”，儼然擺出一副“紳士舉止”。

兩年過后，縣婦幼保健站在另一處建蓋了房屋，我們也就將搬到新蓋的單位宿舍居住。搬家當日，小貓自然是躲避著我們，整天都沒有和我們打照面。家已搬完，我卻不知道小貓去了何處，只好勞駕鄰居多加留意，能夠收留或關照好這只小貓。

當我們在母親單位的新住地安頓下來后，家里的居住條件雖然有了改善，但曾見慣那出出進進的小貓，又覺得開門和關門時似乎缺了點什么，更覺得寬敞的屋里少了一種氣氛。于是家里人都在為這只小貓祈禱，希望它能安好或被好心人收養(yǎng)。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已經(jīng)過了四天了，這只小貓不聲不響地來到了我們新搬的住處，靜悄悄地躺臥在了電爐盤下。對此我們一家人都感到驚奇，很納悶這只小貓是怎樣找過來的？因為新舊兩地居所相距至少一公里，且要越過納赤河。對于這小貓三天的經(jīng)歷，更是讓人無法猜測和判定。也許因為它經(jīng)過艱難跋涉，小貓來到新居后足足躺了兩天一夜，家里人為了犒勞它，特地把鮮肉和鮮奶放近它身旁。

小貓恢復了元氣之后，也恢復了它晝伏夜行的習性，神出鬼沒地出現(xiàn)在新居附近，魔幻般的身影分化出白天和黑夜的時光。月色下曾見它穿行在田邊地角，尋找著獵物行跡；星光中能發(fā)現(xiàn)它蹲守在房前屋后，等待老鼠的出現(xiàn)。俗話說，一貓能鎮(zhèn)百鼠。這話一點不錯，而就因為有了這只身手不凡的小貓，這個新建的縣婦幼保健站一直都沒有發(fā)生過鼠害，周邊的人都夸贊我們家有只好貓。

而就在那年的冬天，我下鄉(xiāng)歸來。母親對我說，家里的小貓很多天沒回家了。我心里便一陣焦急，踏著積雪把周邊的單位轉了一遍，嘴里不停地呼喚著小貓，可它始終沒有出現(xiàn)。那時家里人都在猜想，小貓一定是遭受到了不測，否則它是不會長時間不回家的。小貓走失過后，家里人一下子少了歡聲笑語，隨著時間的推移，盼它重新歸來的愿望變得越來越渺小，漸漸地家里人接受了它走失的事實，慢慢淡忘了這只小貓。

就在小貓走失的第二年植樹節(jié)前，母親從縣林業(yè)局領回幾株楊樹苗，請我?guī)退齻儐挝话褬涿绶N在房前屋后，而就在我準備在房前不遠的刺蓬柵欄下挖坑栽種時，忽然發(fā)現(xiàn)刺蓬下有一具只剩骨架的貓尸骨，而從那頭顱上畸形的貓虎牙判斷，這就是我家走失的小貓。沒想到它臨終的地點竟是在家門口。而都說“貓有九命”，可這只小貓之死，一定是誤食了中毒的老鼠。當下我心生悲切，揮鋤挖了個坑，用泥土掩埋住這只小貓的尸骨。

而事隔多年了，當今城里人刮起一股飼養(yǎng)寵物之風時，我便想起了家里曾經(jīng)飼養(yǎng)過的這只小貓，就是這只離不開家，卻又不愿接觸人的小貓，讓我懂得動物就是我們忠實的朋友，它們有著極強的記憶，善待它們便是善待我們自己的尋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