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工作關(guān)系,我們舉家搬到了距離香格里拉縣城約十公里的郊區(qū)新校區(qū)居住。比起喧鬧的市區(qū),這里的確是理想的居住地。依山傍水,環(huán)境幽靜,空氣清新,早晨起來,拉開橘黃色的窗簾,打開明亮的窗玻璃,一股清新濕潤的空氣就撲面而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幅美妙天然的圖畫:金色的陽光慷慨地妝點著大地,不遠處,藍天白云與翠綠的小山坡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讓人感覺有時天際并不遙遠,伸手即可觸摸。隨著氣候一天天變暖,小山坡上柔嫩的小草也開始逐漸轉(zhuǎn)綠,那絲絲淺綠從遠處一直延伸到新樓旁邊,如果中間不是被幾米深的擋坎隔開,那沁人心脾的綠色一定會和金色的朝陽滲透房間的每個角落。每天站在窗前眺望遠方,讓人頓感非常愜意,眼前是一幅清新絢麗的美景,仿佛是妙奪天工的畫家正向人們緩緩展開一幅香格里拉的絕妙春景畫。瞬間給人一種“草色入簾青”的樂悠悠的美感。特別在美麗的清晨,春風輕拂美麗的容顏,清脆的銅鈴和著野生杜鵑枝頭調(diào)皮鳥群相互嬉戲的歡叫聲,恍如置身于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 那天周末,吃完早點,芳走進廚房開始洗碗,她習慣性地朝窗外望,每次洗碗,芳都會邊洗碗邊愜意地欣賞窗外或濃或淡的美景,這次她看到窗外的草地上靜立著一頭黑瘦母牛,在這頭牛的面前有一堆一動不動黑色的東西。那是什么呢?芳感到很奇怪,探頭朝窗外仔細一看,芳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原來那黑色的東西是一頭剛剛生下地的小牛犢,它的身上被一層近似白色薄膜的東西包著,使得它一時無法動彈。是誰家的母牛突然在這里產(chǎn)仔呢?芳自言自語地說,強烈的好奇心促使她停下手中的活開始觀看,因為說實在的,芳從小到大,沒有見過這種場景。 牛媽媽看上去很瘦弱,也很虛弱,產(chǎn)后的陣痛促使它努力地向上弓著身子,看樣子快把身子彎成一張弓了,也許這樣可以緩解一些因為生產(chǎn)所帶來的劇痛。盡管這樣,它似乎已經(jīng)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她的整個身心都撲在精心護理剛生下的小牛犢身上了,她忍著鉆心的疼痛,低著頭,一心一意,一下又一下地舔著小牛犢身上的那層膜,也許在它看來,這層膜直接威脅著小牛犢的生命,只有盡快把它弄干凈,才能讓小牛犢及時呼吸到新鮮空氣,獲得新生。 芳靜靜地看著,心里很為牛媽媽著急,甚至覺得自己站在那里很多余,她手足無措,實在不知道自己可以幫上什么忙。從牛媽媽的表情可以看出,它很警覺,因為它全然忘記了身上的劇痛,卻邊舔小牛犢,邊朝四周非常警覺地張望,那架勢似乎只要有危及小牛犢的險情發(fā)生,它會不顧一切地地和它拼命,甚至獻出生命也在所不辭??磥泶藭r此刻,牛媽媽不想被任何事物所打攪,它絕不容許任何事物來分她的心,哪怕就一分一秒。特別是像芳這樣從來未謀面的陌生人,即便是出于好心,也一定會被誤解。所以,芳感覺自己此時此刻唯一能做和可以做的就是一動不動,靜靜地觀看它們。 大約一、二十分鐘過去了,任憑牛媽媽怎么舔,小牛犢還是一動不動,芳不禁擔心起來,她猜想會不會是小牛犢剛生下來落到草地上的那一刻,已經(jīng)被嚴重摔傷或者被摔死了?芳不禁在心里暗暗埋怨起牛主人的粗心,居然在牛媽媽的預(yù)產(chǎn)期不把它留在家里,精心照料它,卻任由它出來吃草,萬一出現(xiàn)分娩危險怎么辦呢?這分鐘芳希望自己是一個獸醫(yī)就好了,如果小牛有危險,她至少可以知道自己該如何做。而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心急如焚,卻無法幫上一點忙。正在這樣想,芳看到在牛媽媽親情的感召下,小牛犢似乎從睡夢中被喚醒,微微擺了一下腦袋,哦,原來小牛犢沒有死,它還活著,芳的心開始有些安慰。 大概這頭母牛是第一次做媽媽缺少生產(chǎn)經(jīng)驗吧,她把小牛犢全身上下都舔了一個遍,見小牛犢仍然沒多大動靜,它開始著急了,抬頭朝不遠處“哞哞”地不停叫喚,向周圍發(fā)出求救信號。不一會兒,一頭肥碩的公牛開始著急地朝這個方向快步走來,芳的心又開始提到嗓子眼上,萬一它一不小心踩到小牛犢怎么辦?這樣,小牛犢即便不被摔死,也被公牛碩大的鐵蹄踩踏個粉碎。只見表面強悍的公牛走近牛媽媽和小牛犢時,它的動作開始慢了下來,動作一下子變得很柔很輕,雙眼洋溢著初為人父的自豪與喜悅,又充滿著對妻女的無限愛憐。它似乎在不停地安慰著妻子不用怕,凡事有老公在呢。又低下頭很輕柔地一下一下地舔著小牛犢??此膭幼?,芳立刻恍然大悟,原來它是牛爸爸。芳的心又一次放了下來。 在牛爸爸的安慰下,牛媽媽看上去平靜了許多,不再和剛才一樣驚慌失措地叫喚。而是和牛爸爸一起齊心協(xié)力地你一下我一下地舔著牛寶寶身上殘留的血漬。在一對父母的齊心協(xié)力呵護下,小牛犢似乎讀懂了父母焦急的心情,奮力地在草地上掙扎,可惜剛落地不久的小牛犢顯得力不從心,不管它在原地怎么費力地一次次掙扎,最后仍然以一次次失敗倒地而告終。 現(xiàn)在輪到萬分著急的是牛爸爸了,它停止了舔小牛犢的動作,似乎在作出沉思,又像在下決心做一個重要的決定,最后頭一昂離開自己的妻女向西邊的草坪急急忙忙地走開了??磥沓醮萎敯职值乃?,還是和年輕的妻子一樣缺乏迎接牛寶寶降生的經(jīng)驗,他是去搬救兵了嗎?還是對小牛犢失望后放棄了他們母女倆,再也對他們不管不顧了么?芳看著玻璃窗外,為這對可憐的母女擔心起來。不知道應(yīng)該可以為它們做什么。不管如何著急,芳明白自己做不了什么,因為牛媽媽每時每刻都對周圍環(huán)境保持高度戒備狀態(tài),它的尖角很長很鋒利,它邊舔小牛犢的同時,邊向四周警覺地張望,那神情似乎在告誡入侵者它鋒利如刀的尖角隨時隨地可以置入侵者瞬間鮮血直流。在危急時刻,同樣缺乏經(jīng)驗的芳不忍心也不敢驚擾剛生產(chǎn)的牛媽媽,她不想對牛媽媽造成誤會,希望牛媽媽可以獨立地順利地地處理好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大約過了幾分鐘的時間,遠處走來了一對黑白相間、一大一小兩頭牛,它們親熱地走在一起,看來是母子倆。芳猜想它們應(yīng)該是牛爸爸搬來的頗有經(jīng)驗的救兵吧?只見漂亮的黑花母牛走近虛弱的牛媽媽似乎在安慰它不要擔憂,然后跟它耳語,似乎在告訴它如何當好新媽媽的寶貴經(jīng)驗,牛媽媽豎著長長的耳朵不停地擺動,似乎聽得很認真。 最調(diào)皮的是那頭不諧世事、可愛的黑花小牛犢,估摸它也是剛來到世上兩、三個月,因為它圍著在地上不停掙扎的小牛犢在翠綠色的草地上蹦上跳下,似乎在對小牛犢說:“看這里,看這里,和我一樣動,你就可以站起來了”。于是,芳就看到小牛犢似乎受到啟發(fā),比剛才掙扎得更歡了。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清脆的銅鈴聲,又有幾頭牦牛向這邊圍攏來,其中還有那頭強悍的牛爸爸。牛媽媽聽到由遠而近的銅鈴聲,立刻走近小牛犢,用身軀擋住它們,豎著耳朵,警覺地朝周圍張望,這期間,剛生產(chǎn)的牛媽媽不停地弓起身軀,以緩解艱難的生產(chǎn)給它帶來的陣陣無法言喻的劇痛。 逐漸圍攏的牛群靜立在小牛犢周圍,不打不鬧,或低頭吃草,或者無限愛憐地凝望這對母子,仿佛在為它們禱告,傳遞著生的勇氣和愛的力量。 終于,在牛氏家族的親切關(guān)懷下,奇跡出現(xiàn)了,毛色如黑綢緞般漂亮的小牛犢終于站起來了,它像一個滑稽的醉漢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了!大概是因為剛出生,四肢沒有力氣的緣故吧,好不容易站起來又倒下去,倒下去又站起來,如此重復(fù)幾次,終于可以完全站立起來了!它和蹣跚學步的嬰兒一樣,嘗試著在草地跌跌撞撞地行走起來。那頭可愛頑皮的黑花牛犢圍著黑色小牛犢,翹著尾巴,躍來蹦去,充滿著生命的活力,似乎在引領(lǐng)小牛犢勇敢地往前沖。 響著銅鈴的頭牛,大概見初生牛犢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已經(jīng)脫離了險情,就朝著回家的方向“哞”地長叫了一聲,仿佛是一個發(fā)號施令的將軍,牛群似乎接受到了收兵回營的信號,帶著小牛犢緩緩地走向家的方向,翠綠色的草地上只留下一串串清脆的銅鈴聲。 芳一動不動地望著牛群逐漸遠去的方向,生怕驚擾了它們原本靜謐的世界。(楊孟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