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在《迪慶日報》開辦的“永遠跟黨走”征文活動中,我的小小說《心愿》被采用。小小說描寫林場退休干部岳書記面對曾是下屬職工的聘請,以黨的事業(yè)為重,放下了身份架子,熱忱支持年輕人積極向上。文章很短,但能感人。于是有人問我:“你在林場工作過嗎?怎么寫出這樣的文章來呢?”我只好說:“我到過林業(yè)單位,認識他們的很多職工,所以寫出了林業(yè)人的故事。” 我長期在政法部門工作,曾擔負業(yè)務調研任務。為深入掌握各地的信息動態(tài),經常過往于小中甸鎮(zhèn)。每次走訪到來,我都會住進小白家的食宿店。小白是藏族復員軍人,他家在原中甸林業(yè)局所在地路邊上開設的“林場食宿店”生意還不錯,一位被稱為王師傅的北方漢子是食宿店的廚師。王師傅的廚藝很有特色,我喜歡他做的北方餃子,之后也就和他有了交情,繼而讓我切身感受到林場人的酸甜苦辣。 有一次,我在去小中甸聯(lián)合村的路上遇到王師傅,見他風塵仆仆的樣子,我便問:“您這么頂風冒雨的是從哪里來呀?”王師傅說:“我上山植樹快一個月了,今天才下山回家?!蔽壹{悶了:“您不是在林場食宿店掌勺嗎?好端端的怎么跑到山上植樹去了?”我的問題王師傅不愿回答,一再追問下,他才道出了實情。 原來王師傅一直沒有正式的工作,早年他隨他叔叔來到中甸林業(yè)局,靠做臨時工生活,后來他和林場的一位女工結了婚。婚后不久國家出臺了禁伐天然林政策,王師傅失業(yè)了,他老伴成了天然林保護單位的職工。就是這個被簡稱為“天保”的林場,準許王師傅頂替老伴上山出勤,還擔任了作業(yè)組長,于是他們夫婦便經常“輪崗”于苗圃基地和大山深處,“上演”了一個崗位上的兩個角色,成為了領取一份工資的兩個職工。 王師傅一家人經濟收入低,于是他總是想方設法來改善家庭生活條件。所以只要有他能勝任的、有收入的事,他都樂意去幫助別人,并認真負責地做好事情。正因他的誠實和友善,受到林場職工的敬重和關愛。為此我對王師傅有了一種同情心,每次出差我都把剩余的費用送給他。和他接觸多了,發(fā)現(xiàn)他雖然只是林場的“編外職工”,卻對天然林保護事業(yè),有著樸素的思想認識和執(zhí)著的責任情懷。 一次王師傅給我講起一戶藏族人家,從山上撿回一只小黑熊,交給了森林警察的故事,說:“你應該把它寫成文章去宣傳宣傳。”可他講的故事已經過了新聞時效,于是我把它改寫成了一篇小小說,取名為《護熊記》,寄給了《云南林業(yè)》雜志社。不久這篇小小說發(fā)表出來了,王師傅和林場的職工都為我高興。這以后王師傅還真和《護熊記》中的人物一樣,成了保護野生動物的義務宣傳員。 在《護熊記》發(fā)表后,省林業(yè)廳一位名叫甘立榮的退休干部給我打來了電話,他希望我寫點林業(yè)職工生活的故事,原來這位甘老師曾在中甸林業(yè)局工作過,他對這里有著深厚的感情??筛世蠋煹奈袇s難住了我,讓我不知從何寫起。王師傅知道這事后,笑著對我說:“這有何難的呀?過兩天我們要上山給林木去修枝,你跟我一起去吧,看看俺們種的樹木,保你能寫出好文章?!甭犓脑掃€真叫我哭笑不得??伤麉s繼續(xù)說:“‘天?!毠さ脑捠谴笊降暮魡?,人要風風火火地干事業(yè),體體面面地過日子。”王師傅精彩的話語打動了我,仿佛給了我創(chuàng)作的靈感。于是我構思著:在大山呼喚的林場上,“天?!甭毠び兴?、有所盼的故事。 在寫作中,王師傅的身影始終浮現(xiàn)在我腦海里,于是我循著淳樸的思想情感走筆,枯燥的文稿也就有了初春的新綠,我索性把文章標題取作《老王的心愿》。文字改變了王師傅是編外職工的身份,描寫出有主人翁精神的“天保”職工老王,敢于在職代會上提出植樹造林的合理化建議,引起了報社記者的注意,在記者采寫的文章見報后,政府領導極為重視,從而開創(chuàng)了“天?!笔聵I(yè)新局面。當然這是一篇文學作品,王師傅絕對不是小說中的老王,但他卻是老王的原型。 2005年4月這篇小小說在《云南林業(yè)》上發(fā)表后。我再次來到小中甸,可當敲開林場小院門戶時,新住戶主人劉師傅對我說:“王師傅老伴退休了,他們一家人搬去寧蒗縣戰(zhàn)河鎮(zhèn)。”這才讓我想起王師傅之前說的話:“我老伴家鄉(xiāng)在寧蒗縣戰(zhàn)河鎮(zhèn),那里自然環(huán)境和交通條件好,等她退休后,我們將去那里開飯店和發(fā)展種植業(yè)?!焙髞砦液屯鯉煾凳チ寺?lián)系,而《老王的心愿》成了我對他的記憶。 王師傅一家走了,而我的工作還在繼續(xù),再到小中甸時,我選擇了公路邊新開的一家“秀林食宿店”為工作定點。秀林食宿店的男主人姓陳,人們都叫他陳老師。陳老師看上去就是個知書達理的讀書人,在店里他只是個幫手,大小事務都靠他老伴一手操持。他們家有兩個孩子,上大學的女兒即將畢業(yè),小兒子正準備高考。他們家兒女和我們家孩子年齡相差無幾,我在陳老師家住宿時,和他們夫婦有了更多的共同語言。 后來我才知道陳老師是壯族,老家在文山州廣南縣,是上世紀80年代初到中甸林業(yè)局的。之后林業(yè)局創(chuàng)辦子弟學校,他從林場一線調為子弟小學教員。而就在林產企業(yè)撤銷時,他被分流到小中甸農村小學任教,可老實巴交的陳老師到了退休時才知道,教師職業(yè)的他卻還在領取工人工資。他老伴陳嫂是四川人,原來也是林場工人,可陳老師調到村小任教后,陳嫂流轉成了個體戶。為了兒女的成長,已經退休的陳老師一家人,還得住在年久失修的原中甸林業(yè)局職工宿舍,他們還租用了公路邊的木板房,辦起了食宿店,希望能獲得經濟收入,改善家庭生活條件。我的到來很受他們家的歡迎,為陳老師的工資問題,我也盡力幫他查找資料、起草申請報告。 2005年7月,陳老師的女兒從云師大畢業(yè)了,接下來女兒工作的事也讓他們夫妻倆操碎了心,好不容易他們女兒考取了玉龍縣小學老師,可當得知分配到大山深處一所小學時,這對夫婦卻又轉喜為憂。我說:“現(xiàn)在各地都很重視教育,那里的學校條件一定不會差?!笨伤麄兎驄D倆還是對女兒放心不下,陳嫂準備好了臘肉、香腸等食品,催促老伴去探望女兒?;貋砗箨惱蠋熢陔娫捓飳ξ艺f:“女兒去的學校在玉龍雪山腳下,自然條件還不錯,但就是道路崎嶇遙遠,從公路主道到山鄉(xiāng)還有20多公里的村道。”我說:“教師戀的是三尺講臺,不會在意路途遙遠。再說以后她有了自己的車就方便多了?!蹦菚r我雖然嘴上寬慰陳老師,可心里卻為兒子工作的事焦急不安,因為這年我兒子也大學畢業(yè)了,沒找到工作的他,只能在外打工。 后來,我兒子考上了公務員,我們一家人沉浸在喜悅當中。而難以從巨大心理變化中平靜下來的我,很快轉為了同情那些為兒女工作操心的父母。于是我以陳老師為原型,寫了一篇題為《我兒子》的小小說。描寫“我兒子”從省城師范學校畢業(yè)后,先是一直找不到工作,后來去了山區(qū)“一師一?!钡膶W校任教,嘗到山鄉(xiāng)生活苦處后,兒子退縮回了家,“我”一氣之下把他趕出了家門。之后兒子轉變了思想,堅守在山鄉(xiāng),讓“我”帶回一壇蜂蜜說,春天的山鄉(xiāng)花兒盛開,風光很美,用山花釀蜜糖很甜蜜。 這篇第一人稱的小小說于2006年底在《迪慶日報》發(fā)表后,有認識我的讀者給我打來電話,他們關心著我兒子工作的事,我謝過他們后說:“小說是虛構的,我兒子進了省城一家單位工作?!本鸵驗檫@篇小小說感人,一年過后它被《時代風采》雜志轉載,但標題被改為了《甜蜜的山花》。也就因為這篇小小說原型是陳老師,故事中的“我”是林場職工。于是我興高采烈地帶上這期《時代風采》來到小中甸,起先我以為陳老師一定會為我而高興,哪知他接過書后就落下了淚水。我說:“您沒必要為小說而動情?!彼f:“這篇文章我看過了,是很感人。我們家就要去楚雄市了,你的到來讓我舍不得離開林場啊。”我問:“怎么會是說走就走呢?”原來他們家兒子考取了楚雄衛(wèi)生學校大專班,即將結婚的女兒婆家也是楚雄人,考慮子女的發(fā)展,他們家只好舍棄生活多年的林場,移居至陌生的他鄉(xiāng),去接受不同既往的生活。 見王師傅家走了,陳老師家走了,還有幾戶我認識的“老天保”也走了,我心里有一種莫名的酸楚。雖說林業(yè)人的命運如同樹木的樹葉,遵循著春綠秋黃的年歷,可向來比較傾向走出大山的我,卻在很長時間里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語言表達對林業(yè)人的情感,如何去歌頌和贊美他們的奉獻精神。 今年3月的一天,《云南林業(yè)》雜志社給我打來電話,告知將把我一篇寫藍花楹的文章,改題為《五月昆明的藍色交響曲》,用做刊物第5期封面的文案。這讓我高興的同時,也催生出我寫作的激情,于是我在寫完小小說《心愿》之后,又重寫了散文詩《瞭望塔(外一章)》,我用詩歌的語言描寫樂于奉獻的林場職工,讓我始終難忘“高高聳立的瞭望塔,自由飛舞的喜鵲鳥。林場工人歡樂的歌聲,林海深處的幸福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