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甲骨文字形,上面是“宀”,表示與室家有關(guān),下面是“豕”,即豬。古代生產(chǎn)力低下,人們多在屋子里養(yǎng)豬,所以房子里有豬就成了人家的標(biāo)志。一個家庭中,有一兩頭豬在圈里歡騰,嗷嗷地叫著待食,這個家庭是有生氣的。有很多豬的村莊也是活的,豬多的村莊人氣一定也旺。 路上有人在走來走去,遇到熟人,還會相互遞根煙,交談上幾句,再各奔各的目的地。河里有一群群鴨子在自由地游來游去,或把頭藏在翅膀下,安靜地睡著。會有幾只偷嘴的雞,走進(jìn)了別人家的莊稼地,有人撿起塊土坷垃,扔了過去,哦吁——那些雞極盡所能地張開翅膀,咯咯咯飛向別處,然后咯咯咯地警覺地張望著,人前腳剛走,它們又會溜進(jìn)田里,繼續(xù)偷嘴兒。 有兩個人在河里搭起了小壩,一下一下地戽著水,岸上圍著一群人,打著號子:一二、一二……水戽干了,便撈起袖子,挽起褲管,下去摸魚。最滑的是泥鰍,一會兒溜到這,一會兒溜到那,有時候又會蹦出泥水。有人在岸上喊著,快,魚到這里了,快,又到那了!不、不,就在你的腳后跟呢。 不遠(yuǎn)的地里,有一個農(nóng)人一手拿著牛鞭,一手扶著犁鏵,趕著牛,唱著誰也聽不懂的無字牛歌在犁田。那歌聲傳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那聲音是飄著的,帶著仙味,在空中蕩漾。聽的人心頭會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爬著,一種癢酥酥的感覺在你的心頭撓啊撓,讓你也想跟著哼上幾聲,但那醇厚的音質(zhì)又豈是學(xué)得來的? 傍晚,整個村子就更活泛了。一縷一縷的炊煙從一個個的煙囪里絲絲地游向天空。 一頭牛拉著空犁兒,不緊不慢,一腳一腳、踏踏實實地踩著馬路,喘著粗氣從你的身邊悠悠蕩蕩地走過。放學(xué)了,娃兒們追著、叫著、喊著,那脆生生的童音渲染了整個村莊。村莊的每一個細(xì)胞這時候好像都水嫩嫩的,充盈起來了。 晚婆娘花好像也聽到了孩子們的喊聲、笑聲,都張開了耳朵傾聽著,籬笆邊,馬路口都是它們歡欣的影子。鴨子從水里爬上了岸,排著隊,搖搖擺擺往鴨圈走去。雞縮進(jìn)了圈里,相互依偎著取暖。 這時候,炸玉米花的人推著爐子,找到了一避風(fēng)處就卸下來,把爐火扇得紅紅的,那黑黑的家伙就吸引了孩子們的目光。等待的滋味也不難受,小朋友們一起做起了游戲,笑聲驚醒了星星。一鍋又一鍋的玉米花爆了出來,明月也被爆得圓溜溜的,把月光歡快地灑在孩子們的因激動而漲紅的笑臉上。 那夜晚的燈光,就是村莊的眼睛,這里一盞,那里一盞,好多的眼睛里都含著微笑和溫暖。誰家的窗口拉出了絲絲的胡琴聲?時而纏纏綿綿,時而激流奔騰,時而悲悲戚戚,時而又……漸漸的,村莊安靜了下來,人們枕著玉米花的香氣入夢了。那時候,你會聽到村莊的鼾聲和此起彼伏的狗吠聲。 如果村莊像我描述的這樣,那么村莊還是活著的,這樣的村莊才是我的故鄉(xiāng)。(作者:孟懷芹) |